文 | 谢祖墀

高风咨询公司CEO

2023-11-23

承接上文：〈中国与外资企业的共生关系：从过去到现在〉（大变局时代系列 上）

过去几年，世界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地缘政治、经济、技术、气候变化、公共卫生和快速变化的人口结构都带来了许多不确定性。新的世界秩序的轮廓正在形成，而中国作为主要的经济大国之一，它的崛起是这些结构性转变的关键驱动力。

新的世界秩序形成的转折点

近几年来，人们在思考全球事务时，主要关注的是中国与西方的关系，尤其是中美关系。不过，最近的一些关键事件标志着转折的来临：2020年，金砖国家的国内生产总值（以购买力平价计算）超越了七大工业国组织（G7）；此外，在2023年的前4个月内，中国对一带一路国家的出口额已经超过了中国对美国、欧洲和日本的出口额总额。世界秩序正在寻找新的平衡，重心逐渐从西方向全球南方（Global South）转移。

新的世界秩序将带来更高的复杂性和更多的维度。各国，特别是全球南方国家的经济实力和国际竞争力变得更加强大。随着阿根廷、埃及、埃塞俄比亚、伊朗等6个国家陆续成为金砖国家的新成员，现在的金砖国家已经涵盖亚洲、中东、非洲、拉丁美洲等许多地区。全球南方国家将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并从金砖国家内部巨大的市场和丰富的资源中受益。

一些脱钩和去风险化仍可能发生。人们对于国家安全的担忧，无论是真实的还是在滥用这个概念，似乎也变得更加普遍。不过与此同时，国家之间的投资和合作亦可能会随之扩大，特别是在全球南方国家之间──金砖国家的扩张和一带一路等举措的鼓励和帮助是有力的支撑。商业领袖需要有判断力，以将关于中国的“噪音”信息（noise）与中国的基本现状区分开来。当人们谈论去风险化时，他们往往将中国视作一个会对业务开展带来风险的地方──对于某些在中国的公司来说，这在某种程度上可能是正确的。但真正的风险通常来自于误读或忽视大局。

尽管出现一些短期动荡，经济仍将继续增长，特别是在全球南方国家。全球的增长模式将会有所转变，而且这种增长往往是不连续的。企业领导者必须能够重新构想未来的世界格局，并针对这个不断变化的新格局制定合适的战略。

新的世界秩序可能看起来十分复杂，但正在发生的改变意义深远，也将为许多人或企业，甚至国家提供更公平的竞争机会。对企业而言，它们应该沉下心来，认真地审视和思考这个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中国的角色日益重要

中国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2022年的GDP突破了18万亿美元。这其中，中国的第一产业和第二产业──原材料开采和制造业──贡献了约8.5万亿美元，是美国的两倍还多（3.6万亿美元）。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预测，2023年至2028年，中国将继续成为全球经济增长的最主要贡献者，预计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将达到22.6%。

随着世界格局向多极演变，中国在新世界格局中扮演的角色将会变得愈来愈重要，方式也将与过去50几年截然不同。中国的实践经验为世界上许多其他国家的增长与发展，指明了一条行之有效的道路。

作为全球商业与贸易领域的重要参与者，跨国公司将继续发挥重要作用。在当下这个快速演变的格局中，如果想要生存，就需要不断适应和发展。企业领导者需要思考他们的企业，在这个新世界中可以扮演什么角色，以及中国市场在他们的战略中将发挥怎样的作用。

我们正在进入这样一个历史性阶段：世界上的两种力量──希望推动世界团结并建立无处不在的连接的力量，以及希望推动脱钩和去全球化，加剧世界上各地区分裂的力量──将同时存在并动态交融。但不可否认的是，在气候变化、数字鸿沟、生命健康、人工智能、知识产权和跨境数据安全等领域的问题，仍需要依靠国际合作的力量来解决。

中国与跨国公司的共生关系

中国市场经济的发展得益于跨国公司的贡献，同时，这些跨国公司也从中国过去几十年的快速发展中受益。这种关系是互惠互利的。

市场的竞争依然激烈，不过这种竞争的形式和形态将会随着大环境的变化而改变。面对当下的大变局时代，任何跨国公司都不应该亦不能固步自封，忽视或低估别处的竞争威胁，必须找到方法来增强自己的竞争力，并在适当的时候建立合作。可以预见的是，新势力将会出现，而许多现有的传统玩家将会被边缘化，新的企业关系和生态系统将会形成。来自全球南方国家的公司有可能凭借自己的实力发展为大型跨国集团，加入这个过去大部分被西方公司占据的竞争行列。

在中国当战略顾问的头十年里，我常常感觉到大多数跨国公司的管理层，并不觉得他们有很多东西可以向中国人学习。我清楚记得我刚来中国的时候，那是90年代中期，我的一位跨国公司客户告诉我，他认为中国人永远不会成为他的竞争对手。对他来说，中国企业充其量只能为跨国公司提供低成本的制造支持。尽管这种想法很少会被公开表达，但当时许多跨国公司的管理层普遍相信“我们是来中国教你们的，因为我们更有经验”。

大约10年后，也就是2016年，我与一位美国客户会面。6个月前，他被派来中国负责一家美国大型工业公司的中国业务。我记得他当时告诉我：“在我来之前，我以为我是来教中国人的;但当我来到中国并有了亲身经历之后，我很快意识到，我来这里更多是为了学习。” 

客观来说，他可能太谦虚了，他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现在回想起来，我相信他既在中国人身上学到了一些东西，同时也指导了不少中国人。

到2010年代中期，中国在多个产业成功创新的能力已为全世界所瞩目。中国采取了一种独特的方法，通过从中国看问题的视角，将勤劳工作的态度和精神与全球领先的跨国公司的经验有机地结合起来，这与西方经理人所习惯的截然不同。

当我与中国公司的领导层及政府官员交谈时，大多数人都会赞扬跨国公司及其为中国所作的贡献。他们通常关注中国的企业和企业家从跨国公司身上学到了多少东西。实际上，从我与跨国公司以及中国企业30多年的密切合作来看，双方都受益匪浅。

中国的改革开放使跨国公司得益于中国的快速发展，使得它们有机会快速增长和开展更多元化的业务。它也推动了全球化，使人民和企业变得更加富裕。在当今这个大变局时代，中国与跨国公司之间的共生关系将进一步迭代，并继续成为国际商业发展关键驱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