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谢祖墀

高风咨询公司CEO

2023-10-11

撰写《邓小平时代》和《日本第一：对美国的启示》的傅高义教授（Professor Ezra Vogel）曾经讲过，他希望将他认为的“中国梦”写下来。很可惜，在他于2020年去世之前，他没有做成这件事。今天，我们只能设想一下，假如傅高义教授仍然在世的话，他会如何描述他的“中国梦”？或许，更加直接的说，我们觉得中国梦应该是什么？

改革开放带来高速的发展

从40年前的改革开放开始，特别是30年前邓小平先生南巡之后，中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生产力被释放了，经济腾飞，中国逐渐融入了全球的经济和企业体系中。中国人的生活水平大幅度的提升，而直到2020年中国成功完全脱贫，在短短几十年间，将超过8亿人口从贫困线下拉了上来。这是了不起的成就。

中国的整体GDP从1978年的0.36万亿美元，到2021年已经达到18.5万亿美元，增长超过50倍。在同一时期，中国的人均GDP从1978年的155美元提高到2021年的13,000美元，增长了超过80倍，已经超过了印度和南非。不能说中国人平均已经非常富有，但总体上解决了基本的温饱。

时代亦创造了不少成功的企业和企业家。邓小平先生所讲的“让一小部分人先富起来”已经实现了。据胡润研究院的调查，2023年初，中国的“10亿美金企业家”人数已经达到969人，在世界上位居第一位，领跑全球。位居第二的美国为691人，目前中国和美国拥有全球53%的“十亿美金企业家”。

自从2000年代末期移动互联网商业普及之后，中国企业家纷纷利用它作为平台，创造大量的商业模式创新，大规模地改变了中国人的生活方式，同时亦为不少创业家创造了不少财富。中国逐渐摆脱它原本的“山寨”形象，慢慢大家都认同中国已经是一个创新之国。

大变局中产生不同想法

2017年是一个分水岭，全球的国际关係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中国亦被席卷于这个浪潮之中，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国际关系的焦点。原本大家都相信和履行的全球化居然变成了“逆全球化”、“区域化”、“本土化”、“小院高牆”和“去风险化”。不少中国人，企业和中国政府面对这样巨大、複杂和快速的改变，都要做出不同方式和程度的调整和适应。2019年所发生的新冠疫情更加加剧了原本国际关系的变化，以及其带来的更大改变和国与国之间的信任问题。

这些外部因素直接影响中国国内的情况。好像快速的经济发展慢了下来。与西方的贸易好像更难做了，不时地有人说外资和供应链将会大量撤离中国。

中国人在探索和追求中国现代化和现代性

自从1840年以来，中国一代又一代的知识分子在不断思考中国应该和怎样进行复兴。在之后100多年之间，知识分子们进行了不断地思考和探索。他们从近代西方（含日本）以及中国传统文化和历史等多方面中，试图寻找答案。在这漫长道路中，中国可以说是“向前走三步，向后退两步”，改革从来不易。

但这些尝试都没有被浪费。在新中国成立，特别在邓小平先生主导的改革开放之后，中国踏上了快车。40年后，我们来总结中国为什么能够达到这样骄人的成就。除了国际环境（特别是全球化）配合之外，中国在（1）不断试验、学习和调整，（2）逐渐形成和不断优化的“三层二元”体制，即中央政府，地方政府和企业的“三层”和国有企业加民营企业的“二元经济”和（3）大规模的协调与组织能力。

这个发展模式的根源是中国的历史、文化和文明。儘管许多人认为自从西汉武帝所执行“罢黜百家，独专儒术”之后，中国的文化成为单一化。但事实并不如此。自秦汉以来，中国不同朝代实际是以“儒法制度”治国的。加上老庄思想和从印度传入的佛教，形成了一个既有出世，也有入世的多维和有互补性的文化体系。

事实上，中国在春秋战国时代的诸子百家，无论是纵横家、兵家、阴阳家、墨家和名家等的关键思想到今天仍然留存在中国人的思想中，并没有完全失去。看看我们经常用的成语，大家便可了解。

不过，到了18、19世纪的时候，缺乏对现代科学的关注亦同时突显了中国传统文化的问题。在知识分子们的不断反思之后，近代，中国引入了西方的科学和马克思主义，以及自从改革开放后带来的市场经济的重要原则，形成了一个多元、包容、有弹性和有韧性的体系。

实际上，中国的领导者和知识分子在过去的近200年里做着同一件事，那就是寻找“中国式现代化和现代性”的方法和道路。

现代化（modernization）是具体的原则和做法，它的背后是现代性（modernity），亦即现代化的理念和思想。

中国梦、中国式现代化和现代性的追求是息息相关的。当然，每一个中国人（就像世界其他国家的人一样）都希望丰衣足食，国家富强，生活稳定，下一代比上一代更好。这是天公地义的。自从改革开放之后，中国人在这些方面已经取得了非凡的成就。在未来，这些希望仍然是我们“中国梦”的最基础的部分。

新时代中的中国梦

随着世界局势的改变，一个多极世界将会大概率出现，而中国在这个新世界中所扮演的角色亦将会日益重要。在多极世界中，中国人要履行的责任和执行的工作将会更多。面对更加复杂的国际环境，有理想和有能力的中国人更加有责任参与和协助世界新秩序的设计和执行。

可能有些人会问：“这些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我们要参与？”事实上，尽管很多人说世界会“脱钩”或者“逆全球化”，世界已经成为了一个互联互通、紧密相连的共同体。我们之间纵然有我们各自的利益需要保护，但促进共同的利益和命运一样甚至更加重要。我们有义务亦有责任参与制定未来更加合理、公平和能够共赢以及人与人，和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世界新秩序。这亦是“中国梦”。

事实上，过去超过六年多来给予我们的启示是：当世界进入一个不合作、零和和不符合逻辑的格局时，任何国家，包括中国，都不可能取得长久稳定的安宁和大规模的发展。同时，没有一个国家可以逃避地球环境达到不可持续地发展的后果，以及科技高度发展带来对人类的负面影响。

在新的世界秩序中，相对世界上很多国家的人民而言，中国人的机会会变得更多并且质量更高。一个多边和更为平等的人与自然更为和谐的世界，将会促进更多国与国和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和互动，这样的交流和互动将会在维持每个国家或者民族的独特性之馀，亦能促进更适合全球发展的一套价值观。这套价值观将不会是由某文明或某国强加于其他国家的，而是由每个参与到其中的国家共同探讨，共同发展。

新一代中国知识分子的“中国梦”的一部分（或者是核心）将会在促进这个新世界价值观的形成过程中，扮演一个积极角色。

在新的世界秩序下，无形中，中国亦会不断的进步。自从改革开放以来，透过不断的试验、学习和调整，中国已经将这样的能力内在化。这种能力将会继续推动中国探索世界新秩序、中国式现代化和有中国特色的现代性等重要方面。

中国梦不只是个人的梦，亦是世界梦

对于企业家来说，这将带来新的机会，无论在国内，亦或在海外（特别在全球南方市场）。企业家们必须具备对中国以及全球的全局观和战略思考能力，并且避免短期主义，要从更战略的层面部署和执行。企业家踏上成功的道路时，亦不要忘记履行“共同富裕”的责任。中国传统的士大夫精神所提出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有它的道理。我们要考虑的是一个立体和复合的框架，而不是只单独考虑其中的某一单元。中国传统上所提出的“天人合一”亦有同样的道理。当这个立体和复合的框架可以有效地进行的时候，这将会体现了“中国梦”精神的力量，而很快人们就会理解，“中国梦”不单是个人的梦，原来亦是“世界梦”。

这将不只是所谓精英式知识分子的工作职责而已，一个良好和适当的顶层设计将会主导整个社会和整个世界的发展。大家都可以受惠。

据说，傅高义教授曾经说过：“中国人应该更有信心”，我可以明白他的出发点。他希望中国人更有信心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我想，当我们相信的价值观能够在全中国和全世界都能得到认同的时候，“中国梦”中的信心自然就会水到渠成。